老家院角的围墙边,立着一株老梅树。灰褐色的枝干遒劲有力,像被时光揉过的筋骨,横斜着伸向天空;树皮上布满深深浅浅的裂纹,是几十年风雨刻下的印记;每到隆冬,光秃秃的枝桠上就会冒出点点花苞,从淡粉到艳红,像给萧瑟的冬天缀上了星星 —— 这株梅是太爷爷年轻时栽下的,陪着家里走过六十多年,它见过爸爸小时候在树下堆雪人的欢闹、奶奶用梅花熏茶的专注、我冬日里数花苞的期待,把寒冬的生机、亲情的牵挂、时光的风骨,都悄悄藏在每一朵花、每一根枝里。
第一次见梅花开,是个雪后的清晨。那时我才五岁,推开院门就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:白雪压着褐色的枝桠,枝头上却绽放着朵朵红梅,花瓣上沾着未化的雪粒,像裹着层水晶,在阳光下泛着冷艳的光。奶奶拿着竹篮走过来,“这梅得趁雪后摘,熏茶最香”。她踮着脚,小心地折下几枝带花的枝条,花瓣落在雪地上,像撒了把碎红。我蹲在旁边,伸手摸了摸花瓣,凉丝丝的,却带着倔强的韧 —— 明明裹着雪,却依旧开得热烈。那天奶奶用梅花熏了茶,泡在青花碗里,茶汤泛着淡红,喝一口,梅的清冽混着茶的醇厚,从舌尖暖到心口。
梅树的每一根枝桠,都藏着关于日常的印记。最粗壮的那根主枝,有处明显的弯折痕迹,是爸爸小时候爬树弄的。爸爸说 “那年冬天想摘最高处的梅花,没抓稳摔了下来,枝桠也折了,以为树活不成了,没想到第二年春天,它又冒出了新芽”;靠近围墙的侧枝上,系着一根红绳,是我十岁那年系的。当时听奶奶说 “给梅树系红绳,能保佑家人平安”,我就找了根红绳,踮着脚系在枝桠上,如今红绳已褪色泛白,却依旧牢牢系着,像个小小的念想;最难忘的是树根部的几簇新枝,是太爷爷去世那年冒出来的。奶奶说 “这是太爷爷舍不得咱们,借着梅树来看咱们呢”,每年冬天,这几簇新枝上的花开得最艳,像在替太爷爷,守着院子里的岁岁年年。
展开剩余57%梅树最 “热闹” 的时候,是腊月里的周末。邻居们会来院子里赏梅,有的拿着相机拍照,有的跟着奶奶学摘梅花熏茶;我和小伙伴们则围着梅树玩雪,把雪堆在树干旁,假装是梅树的 “棉袄”;奶奶会煮上一锅梅花粥,盛在青花碗里,分给大家吃。有次隔壁的王爷爷看着梅花,感慨道 “这梅树比我岁数都大,年年都开得这么好,真是有风骨”,奶奶笑着说 “它跟人一样,经得住冻,才开得出好花”。那天的院子里,梅香混着粥香,笑声裹着风声,连寒冬都变得暖融融的。
后来我去城里读书,每年冬天最盼的就是回家 —— 盼着看院角的梅花开,盼着喝奶奶煮的梅花粥,盼着摸一摸枝桠上的红绳。去年冬天回家,刚进院门就闻到了熟悉的梅香,老梅树依旧立在围墙边,枝桠上的花苞比往年更多,有的已经绽开,艳红的花瓣映着白雪,美得像幅画。奶奶坐在梅树下的小马扎上,正摘着梅花,看到我就笑着招手,“今年的梅开得早,就等你回来喝梅花茶呢”。我走过去,帮奶奶摘梅花,指尖触到凉丝丝的花瓣,忽然觉得,不管走多远,只要看到这株梅,就像回到了家。
现在每次打电话回家,我都会问奶奶 “梅树的花苞冒了吗?”,奶奶总说 “冒了,比去年还多,等你回来就开得正好”。我知道,那株梅会一直立在院角,不管雪多大、风多冷,都会在寒冬里绽放,用点点嫣红,装点着老家的冬天,也装点着我的记忆。
暮色漫过院子时,我仿佛又看到了院角的梅树。月光落在枝桠上,花苞泛着淡淡的银辉,风一吹,梅香就飘满了院子,像在跟我说话。忽然明白,这株梅从来不是普通的树。它是岁月的 “风骨”,在寒冬里坚守,教会我什么是坚韧与从容;它是亲情的 “信使”,守着老家的院子,守着我童年的记忆,不管我走多远,都能找到回家的方向;它是生活的 “诗意”,在平淡的日子里,用一抹红提醒我,再冷的冬天,也会有花开,再难的日子,也会有希望。
夜风从院角吹过,梅树的枝桠轻轻晃动,像在等着下一场雪,等着再绽放出满树嫣红,等着再听一听我和奶奶的故事,把岁月的韧与暖,永远藏在这株老梅里,留在每一个想念的日子里。
发布于:湖北省宝盈优配-股票配资官方公司-配资炒股官网开户-配资炒股网站官网提示:文章来自网络,不代表本站观点。